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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古風原創嘗試]引風·青絲亂

烏有鄉:

引風·青絲亂


 


 


真珠簾卷西風,房內一人獨坐。面前燃著隻青銅香爐,燻香繚繚繞繞的,散在空氣中便尋不著蹤影了。


自後看去,只覺這人鬢髮皆白,身量甚高,著一身黑底長衫,領子袖子皆鑲了紅紋花邊。雖是尋常衣飾,面上卻戴了個青面獠牙厲鬼面具,這一看只帶著森森鬼氣。那人也不見動靜,只坐在一架奇型輪椅之上,想是腿腳有疾,到底行動不便。


靜坐片刻,那人的身子卻突然動了起來。


就在這時,卻剛巧也有一物挾著風聲,自外破空飛來。卻不知究竟是這人先動,還是房外暗器先至了。


他還在動作,外頭已又有一人,隨著破空之物掠進房來。見了他便笑道,“當家的,外頭梅花開了呢。”


那人聽了這話,卻轉了臉來,淡淡道,“可好看麼?”


“好看好看。”那人笑道。細看卻是個青年郎君,短衫長劍,面目生得甚是風流。一雙眼睛顧盼有神,卻只盯著輪椅上之人鬢角,半點不肯移了開去。


這二人便是漠北鬼泣天愁雙俠了。江湖傳言二人乃是夫妻,如此想來這時兩人親熱情狀,倒也不覺甚麼奇怪。那輪椅上天愁半抬了頭望向來人,鬢邊卻不知何時已簪上了半支盛放的紅梅。紅梅白髮相映,遠遠看來倒真與尋常閨中小姐有幾分相似,直襯得那陰森森厲鬼面具也帶了些別樣的嫵媚風情。


原來那鬼泣晨間早起了,只在房外獨自練功。他二人雖是合籍雙修,倒也不至於時時刻刻黏在一處。許是練功途中被花香所擾,便隨手攀了一枝來與人看。


他在花枝上灌注內力,擲入房內,天愁如何不知。當下便前傾身子去迎花枝,順勢化去枝葉間一股內力,才讓那半支梅花正正插入鬢角。那天愁一身邪氣,原是怪異莫名,這時鬢邊卻如二八少女般簪了朵血色紅梅。鬼泣竟也半點不覺荒唐滑稽,這時聽了她抬頭來問,便又笑道,“我當家的,自然好看。”天愁一聲輕笑,道,“少來鬧我。”


天愁起得晚些,早間又運氣習練了幾遍功法。這時看看竟已是巳時。鬼泣收了手裡長劍,俯下身貼至天愁耳邊道,“……當家的,早間那頭可又差了人來呢。”


天愁半轉了頭望他,道,“哦?”


鬼泣又是一笑,道,“人還在外候著,不教他們來擾當家的清靜。”他說得有趣,天愁面上遮掩著看不到神色,只聽得那面具下聲音道,“我卻那裡有甚麼清靜。”又道,“你去罷,叫人進來。”


鬼泣應了聲“好”,正待出門,不知想起甚麼,面上卻又一呆,片刻才道,“當家的,妳那花……”


“你且去,我自取了便是。”


天愁自是不會甚麼梳妝打扮,平日裡挽了長髮,也只以銀簪束個簡單髮髻,本就易散。這時被他插了一枝花來,鬢角銀白髮絲已有些散亂了。她暗器用得順手,不需摸索,只探出手去,一枝梅花便取在指間。只是花莖生節帶刺,勾得髮絲卻到底散亂了。一旁鬼泣看她像是要去尋梳篦,眼珠一轉,便笑道,“當家的,我來替妳梳罷。”


說著已去了床櫃邊,將篦子拿在手裡。天愁見他動作,好笑道,“給我,你會梳甚麼頭髮。”鬼泣一笑,卻不給她,一邊已繞到輪椅後,口里應道,“幫當家的梳頭自然是會的,總不會梳成個猴子就是了。”


天愁見他興致頗高,也不再欄他,只笑道,“若把我梳成猴子,你便自己去應外頭那事情。”鬼泣笑道,“不會不會。”說著便打散了她一頭長髮,用手中篦子細細梳理起來。


卻說江湖傳言到底所道非虛,這“鬼泣”“天愁”二人雖說隱居漠北極寒之地,暗裡卻同武林邪宗熾日教聯繫頗為密切。只少人知道,此時屋內這長於劍招、外號“鬼泣”的奇俠,少時竟是由熾日教主親手救起的孤兒。


這鬼泣少時在教中長大,人情淡薄。教主又是個恣意隨性之人,救他性命本就是一時起意,這時也自不會管他。是以直至十年前面前女子孤身闖入教內,堂前一人獨鬥熾日教中幾大好手,恰巧與他四目相對為止,他眼裡都不曾看過旁人。


但,只這一眼,便已足夠。少年還未移開目光,便想著天上地下,直要看那人一輩子才好。


直至後來他二人真成了愛侶,青年男女合籍雙修,這女子便又替他起了名字。她只說二人內力皆屬奇詭一脈,卻又偏偏一人陰寒,一人熱烈。二者相成相輔、互有助益,當真有殺神滅鬼之能。便教他喚作鬼泣,自名天愁。他雖認字卻遠非滿腹詩書,只覺這兩個名字首尾相連、字句相對,便真是好名字了。自練這功起他二人朝夕相伴,如今已是第八個年頭。


那天愁自小長在漠北,卻是個天生白頭,一頭髮絲打散了皆是純純的雪樣銀白。鬼泣抓著篦子細細梳理那髮絲,只覺得手中捏著的這一把柔滑精細,又那裡是髮絲,分明便是上好的江南絲綢。抓在手裡,便忍不得多摸上幾下。天愁感覺到髮間拉扯,也不催他,自袖裡拿了慣用簪子遞到他手邊。


她使暗器,全身上下無一處不藏著輕便兵刃,這隻簪子也是同樣。鬼泣接了簪子,才上手便“哈哈”一笑道,“啊唷,當家的可真是體貼人哪。”天愁淡笑一聲,也不接他話。


原來那簪子上暗藏尖利鋒刃,便於傷人。天愁一抽之間卻已按動機簧,將淬毒短刃收回簪中。鬼泣早知她簪子帶毒,已有防備,這一摸不見鋒刃,便已明白怎麼回事,卻忍不住又笑出聲來。便一手取了簪子,三兩下已將她一頭長髮挽起。雖不甚精緻,倒也平整妥帖。鬼泣放手,又看了她鬢髮幾眼,笑道,“當家的這樣,可好看呢。”


天愁道,“那便好了。”想了想卻又伸出手來,道,“你不想讓他們來擾,便出去見他罷。”鬼泣又是一怔,反應過來才忙道,“好好好”,一手便來推她輪椅。低頭卻又見那半枝梅花放於女子膝頭,又是心下一動,直至嗅到她髪間隱約清香方才回神。這便推動輪椅,兩人出了屋去。


這兩人才一出屋不久,那門外的西風,竟也漸漸停了。


 
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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